半遮面亦美妙

期次:第693期    作者:●许金玉   查看:64


  总以为“今夜月明人尽望”方为一种圆满,了却心中的缺憾,殊不知“缺月挂疏桐”亦是一种美妙的境界。不是失意落寞,而是从缺月中品出清冷高洁的谪仙之意,故叹道,半遮面亦美妙。
  古代女子轻拢面纱,目若秋水,但大半的风景却隐而未露,讲究的是寻而未得的朦胧之境。倘若将姣好的面容曝于众人眼前,虽得了 “五陵年少争缠头,一曲红绡不知数”风流雅兴,弥补了众人心中的缺憾,却总觉得少了几分韵致,失了几分神秘。那曾在浔阳江头趁着夜色送客的白居易不也倾倒在“千呼万唤使出口,犹抱琵琶半遮面”的美妙境界下吗?
  其实无论古今,无论中外,人们有时宁愿留有事物“半遮面”的状态,不去探其究竟;宁愿存有事物未完成的模样,不去使它完好如初。断臂维纳斯以其残缺之美著称于世,人们不曾想也不愿将它完好,它的断臂恰使我们更加接近艺术的真谛。聆听它的美好,恰如在茶炉旁听屋外的冷雨,虽无晴空万里的明朗,无阵阵微风的吹拂,但心灵的熨帖却是后二者无法达到的。
  周国平先生笔下的袁中郎虽在官场屡次受挫,虽在政治上饱受失落的缺憾,但他恰恰将这不圆满的“半”转化为“茶有知己,酒有主人”的闲适理趣。究其原因,便是境随心转的境界。官场受挫又如何?受人非议又如何?他自能从这种众人以为的缺憾中寻出美妙,潇洒的吟出“自以为绝望于世,故举世非笑之不顾也,此又一趣也”的至情至性之句。
  若是袁中郎苦于仕途不顺,纠结于自己未完成的平步青云,那么他又该如何徜徉山水,体悟“半”的美妙之境呢?
  中国绘画尚以留白为美,说不清道不明的韵致全然隐于留白的一片天地。八大山人的鸟、郑板桥的竹,看似寥寥几笔,但我们仍能从其中窥得画家的人格品性,留白的艺术全在于半遮面的描摹。
  绘画如此,人亦当如此。
  我们无需再对着明月半遮面而伤春悲秋,既然已经是一轮缺月,何不让境随心转,发现“缺月挂疏桐”的妙然之境?
  总说圆满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学,但我以为,通达了佛语里的“万物与我同生”,便会发现,半遮面亦美妙。